故乡的夏
文章来源:天下韶山网 作者:刘湘平 时间:2023-07-07 10:28:05一圈一圈,风扇殷勤的转动,散乱头发,没有束缚的歪斜着。在半梦半醒里,似乎又看到了故乡的田埂,闻到了秧苗的淡淡清香。在日复一日的蝉鸣声中,无限的接近故乡、无限的重逢着生命里那些去了不复再来的夏……
7岁到韶山,在这之前,一直在故乡和母亲、爷爷奶奶一起生活。后来的寒暑假,也常常被父亲安排着回去,在他要求的“好好劳动”中度过。奇怪的是,现在每每想起,一年有四季,记忆中的故乡却只有夏季,其他季节仿佛自然的消失隐匿了起来,夏天的记忆随着时间的过滤、沉淀,一点点的愈来愈清晰。
故乡的家是土坯的房子,屋前有一大块的空地。坐在门槛上,左边是一片葱翠的竹林,并不茂密,年幼瘦小的我可以自如的在林子里玩耍。右边是一片低矮的树林,随处星星点点的白色、银色的金银花,香气沁人心脾。树林旁是家里的菜地,一块短窄的小石板是菜地的入口,石板下面是潺潺的溪水,茭白叶长成高高的树的模样,扁平的菖蒲、墨绿的薄荷,散发着清新的味道。菜地面积不小,高高低低、参差不齐的生长着时鲜蔬菜和瓜果藤蔓。父亲偶尔回家,总会第一时间在地里忙活,我总是那个被奶奶支使踮起脚、扯着嗓子叫唤他离开菜园回屋里吃饭的人。
夏天的夜晚,月光透过竹林,洒在庭前院后的各个角落里。男人在收整农具,女人在浆洗衣服,丝瓜架下娃娃们打着水花,荡起一圈圈银光闪闪的波纹……
渐渐的,坪中开始围坐着男男女女、老老小小。我和哥总是会赖在竹条席上,奶奶用蒲扇轻轻柔柔给我们拍打,说是扇风,其实是驱蚊。她有一句、没一句的和劳作了一天的邻居扯着家常。我常常眯着眼睛仰望满天的繁星,好奇于月亮里的那个小黑点。那个时候的家犬多半没有自己的名字,无非是“小黑”、“小白”,而我们家的“小黄”,趴在一边,吐着粉色的舌头,呼哧呼哧的摇着尾巴。
葡萄架上,绿色的、紫色的,结着累累的籽实,泛着诱人的光泽。蛙鸣虫唱、水流涓涓,我偶尔会醒来,不是他们的聊天打哈哈,有时是竹子叶尖的水滴到了脸上,又或者是三两只萤火虫在草丛里,娃娃们吵着、闹着、追着。
故乡是莲乡,最美的是夏季,粉红的花朵、碧绿的叶子,勃勃生机、一望无垠。奶奶一个人常年打理着家里的几亩荷塘,荷花谢了,采莲;莲子收了,制藕粉,忙碌又充实。不矫情、不做作,一个从外地嫁过来的女人,独立坚韧,赢得了四乡八里的乡亲敬重。她的丈夫,很早就去世了,留下她在这个村子里,日子细水长流、生活明白通透,那个年代的女人啊,活着活着自然成谜。记忆里,几乎没看到过她伤心、忧郁,她总是健步如飞、笑声朗朗,八十岁生日的那天,她来酒不拒,大气豪爽。一生里从未有过小病大痛,直到心脏病发作送进医院,是她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。医生在走廊唤她的家属,后辈们才在那一刻知道了她的大名。在这之前,她只是“妈妈”、“奶奶”、“外婆”、“彭娭毑”……
随着奶奶的去世,故乡越来越远,家人们蒲公英一样飘散在各个地方,故乡渐渐的在梦里成了挥不去的乡愁。
夜色渐浓,远处车流嘈杂,邻家空调嗡嗡,谦儿紧锁门窗,只有门的缝隙里透出明亮的一线光,他们这一代人,依赖着手机电脑,习惯了钢筋水泥。感谢那些物质匮乏的岁月,有美妙的蝉声聆听,有鲜甜的梦境漫游,有澄净的星空凝望,故乡的美好,永远在我们记忆的长河里流淌。
此刻,皎洁的一轮明月映照在透明的落地长窗,月亮还是那个月亮,夏依旧悠然而漫长。
(一审:彭昶;二审:潘炜;三审:夏博文)